仍需归零,忆及初心。正确认知自己,方能以己度人,以人察世,从而看懂世界的美。

【温周】荼蘼花开,共生共灭

想必是为梦中情境所扰,他这滴泪竟如此寒凉。

周子舒只觉那滴泪顺着他的指骨沁进心脏,连带着整个人都如坠冰窖。他怎不知,老温此刻的梦魇。一生错失至亲,阿湘的离去却最为荒唐。他想必在怪自己,不该一时心软没有坚持将莫怀阳那老狗拦在谷外,不该一时相信人心存善,而放任阿湘他们去羊入虎口。

温客行眉头紧锁,气息愈见浊乱,即便穿着暗红里衣,都能看见伤口包扎处氤氲而出的血。周子舒从袖中取出宁息丸,抵着温客行的唇喂了两颗。平日嬉笑不停的唇舌,此刻倒乖巧,很是顺从地将药丸吞了下去。待他气息重归平稳,周子舒顺势坐在床边,将温客行紧攥着的手反握住,逐节摩挲那节骨分明的五指。

满腔的情谊无边无涯地涌上来,胀地四肢百骸都疼。七窍三秋钉发作时,周子舒都不曾这样疼过。

他的师弟,原本已重回人间。

他怎么忍心,将他最后一缕光也碾灭。

可时日无多,他陪不了他了。

    

敲门声响起,是七爷。

周子舒把胀满的情绪压下,长长舒出一口气,小心掖好被角,起身看了眼温客行,出门,关门。

七爷手中提了几壶桃花酿:“喝几杯?”随手扔了两壶过来。

周子舒抬手捞住,脑海却瞬间闪现很早之前认识温客行时,他反手顺走的那壶梅子酒。笑了笑,顺势靠柱而坐,朝着七爷敬酒自饮:“七爷,我把师弟交给你了。”

“千万代我...”话到一半,自嘲一笑,“千万看住他。”

七爷笑叹:“这话你自己都不信,何必说来让我为难。”

“你们家这疯子,委实是看不住的。”

周子舒又笑:“看不住便罢了。”

七爷把酒壶摊在地上,弹指敲了敲壶身:“子舒,你当真不留下来?”

“留下作甚?陪着他过完剩下的这十多天?”

周子舒不知盯着何处,亦不知在想些什么,良久又道:“既已活不长,不如死前替他了完心愿。他要这人间血债血偿,我之前错劝他多次,剩下这十多天,何如替他大杀四方。”

七爷看着周子舒,明明仍是多年前心怀天下、落子棋局的故友,却又彷如渡上了一层萧杀暗色。他不由回头看了眼屋内躺着的那位,提酒饮了一口。

这两个人,是暗夜深谷捆绑在一处的荼蘼花,只能共生共灭。

他也不必再劝,只须护着这二人肆意绽放即可。


温客行知道这是在梦中。整个鬼谷阴森地很,连平日里互打算盘、你生我死的众鬼都不在了。想来可笑,前日竟还觉得活在人间的滋味最好。

人心鬼蜮,这话他记了二十多年,到头来又犯了同样的毛病。

什么“明知不可为而为之”,什么“明知不可信而信之”!好人何时长命过?他不该妄想跟阿絮一道走在人间,他是鬼,该护着阿絮他们的路,该执刃斩杀妄想爬上人间的那些鬼,该杀尽天下该杀之人。

他的小丫头方才还在叫他,还笑闹着要二十里嫁妆,是他没用。

穿透娘亲蝴蝶骨的那柄戟、亲手撕剥下的人皮,二十年里被杀之人和所杀之人的景象交叠出现,晃得他眼花。他抬手挥挡着,被一人温热的掌心覆住,那些重叠交错的影像便瞬间消失,散在地上碎成尘嚣。阿絮站在他对面,含笑斜睨着他:“这就挺不住了?”

他一惊,道:“阿絮。”

背后一人道:“他快死了。”

温客行猛然警醒,顾不上浑身散架的虚无,转身看着说话之人:“你说谁快死了。”

叶白衣依旧一副好死不死的样子:“周子舒快死了。青崖山一役你坠崖之后,他为了替你报仇,把七颗钉子全数取出,连带今日,活不过七天了。”

温客行只觉得脑内翁然,听不分明,或是叶白衣那些话明明入了耳,却每个字与每个词都连不成句,导致他根本难以理解。可心却似乎一下子全明白了。那几日阿絮对他事事宽容,嬉闹斗嘴全随着他,那一晚醉酒他仿佛听到的抱歉和对不起,原来皆是真的,原来是阿絮他,他...

既然如此,他人呢?

“他人呢?”

“没人知道。”

“他,人,呢?”温客行一字一顿,盯着叶白衣。

“你瞪着我干嘛?瞪着我就能把人找到了?自己想啊,他都快死了,都没守着你这个蠢货,他还能去哪儿?”

万千鬼众尖叫惨呼之声倏然从脑中炸起,夹杂着周子舒时而笑骂时而戚然的脸,温客行捂住撕裂一样的头,眼里的红似要漫溢出来。

“你看够了没有”“叫魂那”“喝酒”“温客行,你开心吗?你心里觉得畅快吗?”“好人犯了错,就要坠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吗”“省省吧你”......

阿絮的脸,阿絮的声音,阿絮的影子被一众鬼怪压的越来越低,挤得越来越细碎、模糊,温客行想用手去拉住他,可根本于事无补。

“阿絮,阿絮你等等我”他口中低语,似是很痛苦,呻吟着想要将手嵌入脑中去抓那道即将要逝去的光。

他这么想着,便也这么做了。十指嵌入前额两侧太阳穴,分离血与肉,肉与骨,好似要将脑中那些乌七八糟非是阿絮的东西们抓出来。想着惟其如此,才能将他的阿絮好端端放在脑海中,放在心尖上。

血沿着他的前额两侧往下流。

“师叔!”成岭急喊一声将要上前,被七爷抬手拦住:“等等!”

叶白衣亦是一愣,随即运气,哪知尚未贴上温客行,便被一掌怼了回来。眼看温客行将要破窗而出,叶白衣迅疾点上温客行两仪穴,泄去他周身邪涌之气,瞬开百汇,将气渐缓推入:“没出息的混账小子,我说他快死了,我又没说他一定会死。”

冲天的邪气顿时散去一半,叶白衣扯了扯嘴角:“我有个法子可以救他,但需要用你的性命去换。”



一泼茶水浇过盆中腊梅,其根便显出暗色水渍。七爷用手指拨弄一下腊梅枝叶,在指尖磨了磨。大巫站在一旁递给他新茶,他接过,抿了抿拿在手中。

“乌溪,明日启程,回南疆。”

“嗯。”大巫将旧茶盏转了转,冲一杯清水洗过,扣在石桌上。“可还去雪山?”

七爷抬眼望向窗外银白,笑:“离他们远些的好。”

“你可还记得前些年,你摘过两株荼蘼花?”

“记得。还想养?”

“嗯。把那片君荷兰腾出来。”

“好。”

雪漫苍谷,江湖又将是一度春秋。所幸我辈风云皆已过,能逍遥一日,便逍遥一日。子舒,可要记得,在我百年之前,抽空来南疆话一话当年。你家那疯子的疯样,我可都记着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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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外:总觉得得给阿絮拔钉子一个交代。于是就自己写了。没有什么配不上谁,温客行挂念阿絮的伤,阿絮挂念他的疯,俩人灵肉一体,有什么可计较的。大不了死在一起,谁离得谁能独活呢?但只要有机会,总是希望将活着的机会让给对方。活着再苦,也是活着。有阳光,有际遇,有变数。但没有你,我不要这变数,也不要什么际遇和阳光。

仅此而已啊。

这只是我想要的温周,还望吃粮别杠,杠就是你对。

祝温周没羞没臊永远幸福,笔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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