仍需归零,忆及初心。正确认知自己,方能以己度人,以人察世,从而看懂世界的美。

【楼诚深夜60分】至死不渝

清远别苑落弦阁。

残月如钩吊于天际,暮色暗沉,唯剩秋风。

阁中窗轩大敞,窗前两人正点灯对案小酌。其一赭衣长袍,袖口勾勒几纹锦鲤。握杯的五指骨节分明,把玩杯盏的动作在他做来,几如丝丝缕缕藤蔓缠缚杯身,让旁观之人无端生出一番旖旎心思。

此人正是沿江暗巡的大梁天子,萧景琰。

治国两年,大梁明面上政局已稳,仍让当朝心有余悸的,是数年的官宦贿赂之风,百姓的连年荒涝之灾。刚即位时,萧景琰便有亲访民间的打算,不过碍于弊端积攒过多,只得一项一项慢慢解决。沈追替他多方查探,一年几度呈折报回民情。虽也大刀阔斧地办了不少杀鸡儆猴的事,但总有时机不到,不能擅动的人势在。沈追深知陛下性格,若实情相告,他必杀尽该杀之人,忍不得几番。因此在呈书时,便透几分、留几分地上奏,与此同时,反将全数实情书信两封寄给了琅琊阁上的那位。两人来往相商对策,暗地里一一剪除那些扎根极深的势力,直至今年入夏,才由沈追上书给萧景琰,呈报江下三省官宦相护成群,甚至与地方大商勾结、助其欺行霸市的行径。萧景琰接到折子翻看时,只淡淡扫了沈追一眼,唇角笑了笑,将折子合起轻放在案台右侧,尊口一开说了两句话:

“沈卿暂且打理朝政。蒙卿,随朕沿江而下,访一访这些州郡父母官。”

沈追神色如常地咳嗽,行礼退回原位。蒙挚正疑惑,想上前询问明白,被沈追及时拉住胳膊拦住了。

 

萧景琰饮尽杯中酒,抬袖去提酒壶。对案之人已殷勤付笑,擒住酒壶替他斟满。

“这些粗事,下官来就是了。”

他便任对方倾酒,淡然一笑夹菜。

“宁大人,数日来与朕一道清办地方杂事,辛苦你了。”

宁伯瑜惶恐道:“微臣不敢居功。西充这几年疾风骤雨,微臣身为州郡督察,却只能隐于其后苟且偷生,从不曾为百姓出得了头做得了主,已实在是惭愧了。今日陛下来此地,为他们主持公道大快人心,微臣自知尸位素餐,愿听凭陛下治罪。”

“唉,宁大人言重了。”萧景琰品菜咽下,将提起的袖口放下,拈起酒杯笑着敬他,“明哲保身不是过错。不必过于苛责自己。”示意对方举杯。

宁伯瑜唯有领命举杯,望一眼窗外月色,与萧景琰对饮。

萧景琰仰头饮尽,嘴角仍带着笑意。

“宁大人,可曾听过‘百足之虫,死而不僵’?”

宁伯瑜将酒杯放下,肃然道:“微臣听过。西充虽隶属我大梁,却年年与往西边境相交甚密,暗地训有甲士为其处理官道上的障碍。与江湖多方势力亦有勾结,表面上对我朝俯首称臣,实际上早有反心。三年前大梁边境大乱,西充各界便有蠢蠢欲动之势,好在北境之乱及早平定,才使得他们按捺住,又恢复原样。陛下指的是,这两年我朝调换驻军,今日又剿清贪官恶吏,仍未将其斩尽杀绝吗?”

萧景琰动一动跪坐的身子,点头道:“不错。‘泉竭则流涸,根朽则叶枯’,除根方能杀绝,而我们做的恰恰是燎原之火的事,虽看起来势头极强,但草的根部仍扎在地下,丝毫未损。一旦朕离开此地稍稍松懈,此地野草仍能重生。”

宁伯瑜讶然道:“可昨日谋逆刺史及其甲士已然全数被剿杀了啊,难不成仍有余党?”

萧景琰将腰间的佩剑拔出来,冷然地笑:“是啊。”

他伸长剑身,将其直指宁伯瑜,却并不看着他,仿佛是照着烛火察看佩剑的样子:“宁大人,你往窗外看了数次,仍未等到想等的人?”

宁伯瑜脸上讶然的神色怔住,一寸一寸被收了起来。他一笑,拎起酒杯转了转。

“等到了。”

话音未落,已将酒杯猛然掷了过来,劲风十足。萧景琰偏头闪过,腕上一转,已持剑起身刺了过去。宁伯瑜后退撑身而起,倒转半空后翻落地,袖口一动将腰上软剑抽出,与萧景琰战在一起。落弦阁外枝叶一动,数道人影已朝天而起,直奔阁楼。萧景琰横剑挑绕缠上来的软丝,步步前行将宁伯瑜往墙角逼退,左手扯下剑鞘,对准窗轩插了过去。

剑鞘直插入窗上转轴,将打开的两窗合了一扇。

一人被突然而至的力道拦挡,撞在合起的窗上惊喝一声。其他人皆是一怔,随即立刻醒神,或攀墙或拾级而上,目的只为萧景琰。

阁外正独自饮酒的蒙挚闻声而起,横刀立在楼梯口上,对刺客来一杀一,来百挡百。但数目越多,渐渐也见颓势。他忧心萧景琰,边挑杀抵挡边喝问阁楼内的人:“陛下,你没事吧?!”

萧景琰正与宁伯瑜打的难分伯仲,他是杀惯了敌军的人,剑势碰到江湖柔韧密网之法常常绕不过,因其诡诈之势太多,一个琢磨不透,便会落入对方的圈套。若对方只有诡诈而无力道,他尚可凭借快、狠、绝刺开破绽,但对方恰是力道与诡诈兼并,他便无计可施。唯有疾攻几步防守几下,且战且退,以待新的疾攻。

抽空才能回一句蒙挚“守住阁楼”,但声色中已有不济,而窗已被破开,随从萧景琰的暗卫与前来刺杀的甲士厮杀打斗,将他和宁伯瑜护在最里。

宁伯瑜越战越渴,他受够了这两年莫名的剪除之计,若不是刺史小心谨慎,他早已带人入了西边属国。这大梁的江湖和朝堂,哪里有一方霸天做的自在。

软剑绕对方剑身而上,挑到剑柄持剑的手。萧景琰一抖,松剑束力下扫一记,趁对方躲闪,又重握剑柄将佩剑从缠绕软剑之上拉了回来。但手背已被方才一挑伤了一道深痕,血迸裂出来,瞬间成一道红沟。

正在此时,窗轩一道蓝影闪入,斜刺一般疾速直朝着缠斗的两人攻来,萧景琰手上一松放弃佩剑,下意识往侧旁闪躲。心里一颤,不知是喜是怒。

宁伯瑜正交缠着,不料对方竟将剑送了来,他力道来不及卸掉,往后退了两步。一道蓝影蹬柱而立,一方折扇绕眼繁复,甩地如剑刃一般紧紧追过来,将退闪不及的他逼地来不及招架。

腕上一个翻转,扇面哗然收住,掌心紧握扇柄,直直抵住宁伯瑜的脖子,而左手,则轻飘飘地用两指夹着对方软剑最贴近剑柄的地方,只是一转,便将剑身折断。宁伯瑜瞪大眼睛去看,这才发现来者左手两指之间,镶嵌着刺骨一样的钢锯,他的剑,便是被交相的锯齿锯断的。他讶异地看着对方,惊问:“阁下什么人!”

来人将剑身朝甲士堆里一扔,将一人背后扎出个洞,笑眯眯地回头朝着萧景琰眨一眨眼:

“告诉他,我什么人。”

萧景琰白他一眼,上前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自己的佩剑。

“你来干什么。”人却走到来者身后,与他靠背而立,看着越来越多的甲士,冷声冷色地道,“走。”

蔺晨右手一展,将扇面半开不开地抵着宁伯瑜的喉结,十分欠揍:“本公子像那种挥之即去的人吗?”

萧景琰不过是习惯了与他口上相争,闻言也不搭理,只是仍在估算形势:“你已制服宁伯瑜,但甲士却未有哪怕一丝犹豫和停滞,可见他并不能做挟持之人。”

蔺晨笑着点了点头,腕上用力往前一顶,扇面直直刺入宁伯瑜喉间,血瞬时迸溅,洒在扇骨之上。蔺晨抖了抖扇,将目眦欲裂、仍未来得及反应便已魂丧九霄的宁伯瑜挑到一旁,笑眯眯地扇了扇风,肘臂往后顶了顶萧景琰,“我来救你,会单枪匹马吗?”

萧景琰正在认真思索突出重围的对策,闻言实实在在地怔在原地。

对啊,他蔺大阁主来这种江湖人士云集之地,还差狐朋狗友吗。

蔺晨转过身来,乐着朝青筋满额的人亲了口,拖着他靠上房柱。

“让他们打着,我们在此等到人来即可。”从腰间取出两方丝帕,将左手的锯齿取下扔掉,袖口摸出一盒止血散,拧开拉过萧景琰受伤的手。

萧景琰脸色似红似紫地依言靠上房柱,手中佩剑捏地死紧,任他处理伤口。

憋了半天方憋出一句,朝着蔺晨问。

“所以你一人先来的?”

蔺晨笑着看他,眼里却是极冷的杀意,仿佛方才将宁伯瑜一扇倾喉根本不够,应该将其千刀万剐才能解恨。他包好萧景琰的伤口,低下去虚吻一下,轻放下去:

“即便如此,我还是来迟了。”

萧景琰单手将佩剑半拄着,斜他一眼:“一个人也来闯,脑子是不是有坑?”

蔺晨这次真笑开了。他痞气地用另一方手帕擦拭扇骨上的血,方用扇柄来挑萧景琰的下巴。

“是。你在我脑中占多大,我脑子坑就有多大。”

萧景琰闭嘴不言,偏开头默然地看包好的伤口。

不感动,是假的。方才见他时那心里的一颤,应当是喜。

蔺晨温情地凑过来。

“不了解我心思?”

“了解。”

“那我什么心思。”死皮赖脸地追问。

干脆不搭理他,只长长地舒一口气。

蔺晨见他眉间已散开,自己又离开一寸退回去,笑眯眯地展扇靠着房柱。

“护你之心,至死不渝。”


言者坦荡,闻者惊心。

 

 

一月后,皇宫。

萧景琰将笔支放在墨上,吹一吹宣纸上的墨迹。

待干一些,便与右侧几张一道折起装进信封。

内监躬身上前接过来,瞅着陛下脸色问了句:“寄给琅琊阁?”

萧景琰嘴角一笑,点了点头。

内监也偷笑,仔细地拿在手中,又道。

“少见陛下先给蔺晨公子寄信的。”

萧景琰心情颇好,抬笔蘸了蘸墨,在纸上随意描摹山水画。

“落弦阁的赔偿金,朕此前替他付了。现在讨回来,合理地很。”

内监的笑愣住。

“这信里,是账单?”

萧景琰看他一眼,笑着勾了一笔淡云。

 

琅琊阁。

“阁主,皇宫来的信。”

蔺晨摔了花锄就往花圃外跑,脸上的神色既喜又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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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不起今天脑洞又开大了- -然而还是没写完,然而必须要睡觉了OTZ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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