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35年冬,巴黎北站。
昨夜的风雪意犹未尽,阑珊地在天际飘飘扬扬,偶尔挂上枝条,与原本的白色混为一体,不再下落。
马车的顶部薄薄地铺着一层,随着驾车人的驭停声猛然一荡,稀疏地往下飘零。
车门打开,明诚弯腰跳下来,提出自己的行李。
明楼随后而出,掸一掸大衣的边角,朝驾车人示意稍候,两人一前一后地往车站里走。
他看着前方倔强前行的阿诚,沉缓地叹气。
已经许多年没有再去触探他的枝干,明楼没有想到,那个少年已经如斯挺拔。
他径直向前,盘根错节地生长在自己的土壤上。
原来在后望着阿诚时,他竟然是这个样子。
即便昨夜他用那样的方式让阿诚告饶,但他一定没有服软。
明楼停下脚步,缓慢地叹了口气。朝着前面的阿诚开口。
“站住。”
明诚提箱的胳膊被这声命令喝的一抖,脚步停下,脖子却仍梗着,不声不响。
他听见大哥的又一声叹息,心里颤了颤,捏着拳头转过身来。
头并没有低下,明楼的神色便直直地撞进他眼里。
阑珊的雪正巧落在他的眼睫上,在明楼这个角度看去,像折翼的蝶。
心上仿佛破开春雪,有汩汩流水从冰下缓行。
他笑了笑,伸长两臂转了转手腕,提拈起袖口朝阿诚展示。
“是不是什么都没有?”
明诚愣怔地看。他熟悉大哥的这个把戏。少年时,大哥经常在他和明台面前这样故弄玄虚。当他的两手交叠,装作十分用力相碾的样子,不一会儿,便会有东西从他的掌心凭空冒出来。或者是卡片,或者是钢笔,或者是他肖想许久的...[想不起来了]
他停下来,拇指和食指间拈着的,是一枚废旧的子弹。
明诚疑惑地皱眉,从他那里接过来把玩。
“这是?”
“从我一个战友身上取下来的。两肺之间偏左三寸许,正中心脏。”
明诚把玩的动作顿住,握拳而立,掌中的子弹冰冷生寒,坚硬似铁。
他看向大哥。对方也正淡然地凝视着他。
“你昨晚同我讲,国门大开豺狼入境,如何安于一隅专心读书。说实话,我不知道。”
“但无论如何,你不该选择这条路。”
见明诚将要开口,他抬手制止,嘴角淡抹一笑。
“听我说完,火车上,你自己细想。”
风雪又来,吹卷两人的衣衫。
“我们所做的事,不是一声令下蜂拥而上的战斗。而是依据形势,巧妙运用人心,综合各方优劣,制造种种变幻莫测的假象,从中获取我们想要的东西。”
“它更像一场魔术。明知只是安排好的表演,内里全是我们的自欺,却仍要装作深入其中的样子。”
“在与人相处之前,便要做好心理准备,去利用人心,利用某些纯善,利用周遭可利用的一切,来达到目的。”
话头就停在这里。明楼似乎又想到句什么,补充道:
“这就是谍海,是伪装,是你即将从事的情报工作。”
“每一日你将对镜自照,演练神色动作,暗示自己所处的角色。只有你自己知道自己是谁。”
阿诚看着他,恍然觉得自己正置身书房,眼前的大哥,仍是多年前的那个引导者。他坐在桌后的椅子里,两手闲散地搭在膝前,悠然地告诉他要以诚待人,以善为先。
他不觉得这番话有多难以理解,多难以接受。
明诚将手中的行李放下,朝着眼前的明楼行了一个军礼。
“所思在远道,所死在忠贞。”
字正腔圆的国文,冬日耀目的雪一样,逼人侧目方敢凝视。
绷直的军姿松下来,嘴角爬上调皮,他朝着大哥眯着眼笑。
“更何况,有大哥陪着。我不妄死,不惧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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用TXT写文,小电自动关机没存档。
尽力顺着记忆还原,但许多梗还是没抓到溜掉了。
做人没意思。